“到了北京我干了这十几年也没什么别的，大概三件事
一个，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
第二个，把邓小平理论列入党章
第三个，就是“三个代表”
如果说还有一点成绩就是军队一律不得经商
这个对军队的命运有很大的关系
……
还有98年抗洪也是很大的。”

——2009年，视察中国联合工程公司的讲话。

以上这段著名的讲话，不少动保人士可以逐字背诵。但其中深意，仍然值得玩味。

他主政年间，中国经济社会剧烈变化，落霞与孤鹜齐飞，机遇与挑战并存。然而到了晚年，他心心念之的，居然是这五件事情。前三件不用多说，都是关乎江山社稷、党国命运的大事；军队改革的重要性也不展开讲了，如果相关政策执行彻底，今日也不会发生魏则西事件。
在这五件事中，唯有1998年抗洪，是一起独立的事件，一场转瞬的自然灾害，一段难言政绩的过往。这场肆虐的洪水中，发生了哪些惊心动魄的故事？作为国家主席，他在当时有哪些作为？在长江流域又面临严重洪灾威胁的今年，98年抗洪有什么启示意义？

带着这些问题，让我们一起钻进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。

全流域特大洪水

1998年的洪灾，是近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最严重的全流域特大洪水。长江水利委员会事后得出的结论为“其汛期之早、洪水来势之猛、洪峰水位之高、防洪战线之长、高水位持续时间之久均为历史之最”。

根据救灾工作结束后的“不完全统计”，98年洪灾共造成农田成灾2.07亿亩（大概占全国耕地面积的九分之一），死亡4150人，倒塌房屋685万间，直接经济损失2551亿元。

这一年，全国范围内出现气候异常。汛期来临前的4月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、全国防汛抗旱总指挥的温宝宝主持防总会议时就判断，汛期可能发生50年一遇以上的大洪水。然而，当时没有判断出的是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，多条大江大河出现历史极值流量或最高水位，长江接连出现8次洪峰。

8月1日，湖北嘉鱼县簰洲湾长江大堤溃口，这是长江防线第一次失守。溃口当天44人罹难，80平方公里土地成为一片湖泊，举国震动。

（98年抗洪现场照片，新华社发）

8月7日，长江九江大堤发生决口，九江市被淹。这是98抗洪史上最让人不愿回忆的一天，遇难的群众、牺牲的官兵数量不可考。8月8日，时任总理朱镕基赶到决堤现场，愤怒地做出了“这是豆腐渣工程、王八蛋工程”的著名论断，可见情况之严重。最终通过耗时4天、反复争夺，主动沉船10艘、耗钢80万吨，才初步封堵住九江决口。

在这次全流域的洪水中，我们也不能忘记其他大江河的严峻形势——6月，闽江干流水电站最大入库流量3.7万立方米/秒，为20世纪最大流量；松花江干流哈尔滨段，在8月22日水位达到120.89米，超过前历史最高水位将近1米，肆虐的洪水甚至淹没了屹立在哈尔滨市中央大街北端、1957年修建的防洪胜利纪念塔塔基。

最声嘶力竭的一次讲话

梳理90年代中国的大小政事，两院界限还算分明，“主席主国事，总理理内政”的权责划分还相对明显。98抗洪大战打响后，朱镕基、温宝宝多次前往各个流域视察，并作为主要负责人部署防汛抗洪工作。
然而，随着洪峰一次次来袭，形势愈发难以控制。7月22日，湖北武汉市降特大暴雨，创该市雨量新纪录。武汉长江大堤外水位超过警戒线，远远高于武汉地面，武汉成为了一座“头顶水缸”的城市。

（98年8月初，长江水位已明显高于武汉市陆地。图片来源于长江日报）

当天傍晚，他打电话给温宝宝，要求沿长江各省市特别是武汉市作好迎战洪峰的准备，抓紧加固堤防，排除内涝，严防死守，做到三个确保：确保长江大堤安全，确保武汉等重要城市安全，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。

他的这次表态，成为了当年长江流域抗洪的核心指导思想。特别是第二条，多年来在坊间备受议论、众说纷纭，“牺牲XX保武汉”成为98抗洪的碎语杂音。

但无论如何，“抓大放小”可能是主政者不得不做出的选择。“死守荆州、力保武汉”成为了一场漫长而惊心动魄的拉锯战。

从8月6日起，荆江段就超过了国务院“钦定”的分洪水位线（文件就这么写的！），如果炸开大堤泄洪，荆州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将直接变成一片汪洋；如果不泄洪，武汉等大城市又时刻面临决口的风险。

面对巨大的压力，湖北省主要领导向中央申请炸堤泄洪。据史料记载，温宝宝亲口表示：“我临来时，总书记交代，能不能考虑再看一下，坚持一下，慎重决策，坚守大堤……解放军官兵全部上堤奋战两天，迎战洪峰。地方能否也下决心，让群众全部上堤，奋战两天，死守大堤。”

我们无法得知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心理活动。但从他心心念之的五件事来看，这可能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抉择之一——如果判断错误，武汉决口，堤坝上的数万官兵群众、武汉市的百万市民尽墨，千秋功罪将难以洗刷。

8月13日至14日，他到长江荆江大堤、洪湖大堤、武汉龙王庙、月亮湾等险段指挥抢险，慰问军民，发表了可能是他平生最激动的一次讲话。他身着标志性的服装，举着喇叭，在大堤上声嘶力竭地喊出：“我们要坚决地坚持到底，坚持奋战，坚持再坚持！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。”多少有些语无伦次的四句话，说出了五个“坚”字，可见内心背负了多大的压力。

9月2日，长江洪峰终于减弱，荆江大堤在数以十万计的官民死守下，保住了。

此后，他在九江、在北京的总结表彰会上，也针对抗洪发表了系列重要讲话。但无论哪次讲话，都没有这次坝上一般的慷慨动容。

今晚我来到武汉长江边，江水看似平静却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过往。根据媒体报道，今年汉口水位超过98年同期最高纪录。面对新一轮的洪灾威胁，不知道身在北方静静修养的他，是否还会想起自己18年前那大幅挥舞的臂膀。